【少年的你】【北念】日子
（一）
小北走出高墙的那天，看到的第一个人，是周蕾。
听郑易说，他的母亲嫁掉了，在外地，不认他。郑易说这话的时候，一直看着小北的脸，他没有表情，没有眼泪，听完他的话，他甚至微微笑了笑说，“挺好的”。
“你的那个小房子是违章建筑，已经拆啦。阿姨也是才回来，估计你里面的东西也没人给你拿出来，就一起拆了吧可能。阿姨想着你一个人也没地方去，先去阿姨家住吧，咱俩一起等陈念出来，出来你俩在计划以后。”周蕾自顾自地说着，“楼下新开了家抄手，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去吃了一次，特别好吃，今天咱俩还上那儿去，吃完再回家，省着我做饭了，行不？”
“好。”小北应着，陈念的妈妈和陈念真的一点儿也不一样，他想。
两碗热腾腾的红油抄手端上桌的时候，天色已经暗了。周蕾把筷子和勺递到小北手里，小北接着，说“谢谢”。脑子里恍惚着想着陈念说他，“有没有人教你怎么说话”
他现在算学会了吧。她还不知道呢。
“小北呀，你有什么打算吗？”周蕾的问话打断了小北的思绪。
“啊？啊，我打算去深圳广州什么的，去打打零工。”小北答。
他要赚钱。这是他唯一的想法。在监狱里他听他的狱友们聊天，说深圳广州有很多出力可以赚到钱的工作，他年轻、能干，想去试试。等陈念出来他就回来，他想要那时候有钱，能给陈念一个安稳的生活。
是的，安稳就好了。
他相信他们都只是想要安稳的。
“那挺好的呀，你跟念念说了吗？”
“还没，”小北吃完最后一口抄手，放下碗筷，“我过两天去看她的时候跟她说，等她出来我就回来。”
“那行，那我就不给她写信了，你自己跟她说。”
“嗯。”
陈念家的筒子楼，他来过很多次，送她回家，送她高考。周蕾拿钥匙“咔嚓”一声打开房门，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，小北瞟了一眼，都是些文具。
“哎呀我最近盘了一个学校对面的小屋，打算开文具店，这还没收拾好，有点儿乱。”
“没事儿阿姨。”
“明天我就开始搬了，明天之后应该就能干净一点儿，你先住陈念那屋哈，衣服我给你买了新的，放在床上了。”
小北拿起床上的那件白衬衫，看了看下面的牛仔裤。他很少穿白衬衫，以前总打架，衣服都是松松垮垮的。耳边传来陈念妈妈的声音：
“也不知道合不合身，我在朝天门那边的商场里买的，你试一下要是不合身阿姨给你换去哈。”
“合身的阿姨。”小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回答道。
是真的开始新的生活了吧，小北想。
（二）
那天上午看过陈念，小北下午就踏上了南下的列车。
他跟陈念说出去转转，她说好。陈念和他说不做违法的事儿，他说好。
他去工地找了一份力气活，正巧那个包工头是四川人，念他是个孩子，就多收了他一个在队伍里。他听包工头给他讲，他们村里的人集体出来打工，这些人彼此都是亲戚。他们骑着摩托车从大凉山里闯出来，要过年才能骑着回去。不过回去的时候就好了，回去的时候，手里能拿着各式各样的年货，吃的穿的用的，家里人都盼着呢。
“小伙子，你呢，你爸妈呢？”
“不在了。”小北答。
“你可真是不爱说话，”包工头说，“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也不害怕，看来是你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吧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孩子我给你出个主意，我们这是苦力活，没有什么技术含量，赚的就是个辛苦钱，很少的。深圳这个地方赚钱的机会太多啦，你还这么小，去学门技术多好，学门技术，以后干点儿技术活，那赚的可比现在多多了，留在这儿也更容易呀。”
“我不留在这儿，我还想回去。”
“回去也是有本事才赚的多呀，诶，你不想留在这儿呀？”
“对，”小北答，“我还得回去娶媳妇呢。”
“哎呦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长得这么好看，跋山涉水来这么远的地方干苦力，原来是赚老婆本啊哈哈哈哈哈，那我还是建议你呀，跟我们干完这个工程，结束了以后，拿着赚的钱去学门技术，我那天就瞅着人家汽修的可真厉害啊，现在是修大卡车大翻斗啥的，以后那城里人要是富裕了，私家车肯定也得老多人修了，我是年岁大喽，要不然我就转行哈哈哈哈哈，小伙子你可以去试试嘛！”包工头拍着他的肩膀，笑着说，“睡了睡了，明早还得出早工呢。”
小北躺在板上睡不着，他认真地思考，刚刚包工头的话。也许他的经验是对的，他想。有时候不能把目光放在只赚眼前的钱，他要为陈念和他，计划一辈子呀。
（三）
后来他就真的回了重庆，带着从深圳背回来的外贸尾单。
周蕾试衣服的时候就一直在夸小北眼光好，小北笑笑，也不接话。
他还给周蕾买了个手机，之前每次往家里打电话都滋滋啦啦的响，他想着应该是周蕾的手机不太好用了。
“阿姨你手机再出什么毛病就跟我说，我会修。”
他想起第一次问陈念要不要保护她的时候，骗她要付钱，她就真的信。他的陈念真的很单纯吧，单纯、善良、干净，是他的宝贝。
可他后来明白，既然他宝贝她，就不能让她一个人过一辈子，他得活着，活着才能陪着她。所以他感谢她自首，这样一来，他们就都好了。
第二天小北去找了一家汽修店，求老师傅收他做徒弟，教他修汽车。他很聪明，上手很快，老师傅很喜欢他，偶尔还会请他一起吃顿饭什么的。汽修店的营业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十点，他做学徒的这段时间，几乎天天都在，哪怕不是他的班，他也在。老师傅觉得他认学，就多教他一点儿，虽然他来得晚，但已经是这家店里的年轻人中，非常出色的一位了。
时间一晃过去两年，小北的技术很出色，已经收获了不少回头客。他和老师傅换着班来，不用他在店里的时候，他就去周蕾的文具店帮忙，或者去看看陈念。陈念快出狱了，他看看自己卡上的钱，也算攒下了不少。他俩不是非得要从陈念家搬出去，就这样和周蕾一起住着也挺好，那这笔钱就可以做点儿什么别的。要做些什么，他还要和陈念好好商量商量，他不懂，想让陈念帮他拿拿主意。
陈念出狱那天天气特别好，他俩就那么面对面的笑。哪怕他期间去看过她很多很多次，他还是觉得今天的她和哪天都不一样，和以前都不一样。
她头发长长了，她个子好像也长高了。
他不会让她再哭了。他们终于要一起开始新生活了。
（未完待续但不知何时才更......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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